乌鲁木齐变了。变得我有些不认得了。我2004年曾来过一次。那次只觉得这是一座中等规模的西部城市。马路很宽,车很少;商业兴旺,但层次不高;民族风味浓郁,可不够潮流。昨天夜晚进城,很远就看到整座城市灯火辉煌,流光溢彩。刚下连霍高速,就进绕城高速,市区干道宽阔平直,高架桥、立交桥一座接着一座。城区比过去大多了,整整走了近一个小时才到达目的地。而这个招待所以前我住过,坐落在郊区。四周的旧舍已被崭新的小区和广场公园、商市所取代。席间,朋友告诉我,新疆的发展速度已连续8年超过全国平均速度,现在年GDP已接近万亿。我感到新疆这个西部省区与内地一样,确实进入了高速发展时期。
新疆时间比北京时间晚两个小时,但就时区而言,西域许多地方则不止晚两个小时。进疆已一个多星期,总在倒时差,至今仍未顺茬。
吃完早饭,已过十点。乘车赶往那著名的乌鲁木齐国际大巴扎。那高高的穹窿顶,雄伟的阿拉伯式殿堂,仍然像我十年前来时那样巍然挺立。


乌鲁木齐国际大巴扎。
我们又赶往自治区博物馆。博物馆是新建的,馆舍很大,馆藏丰富。中原文化积淀深厚的省份,大多通过器物展示其悠久的历史文明。甘肃的镇馆之宝是8000年前的彩陶和“马踏飞燕”的青铜器,陕西名震天下的是号称世界八大奇迹之一的地下战阵兵马俑,当然它也和河南一样,并列被称为古代青铜器王国,中国的三大宝鼎都出自这两个省,而湖北的战国青铜编钟更以其至今仍能奏出的优美旋律著称于世。
新疆则另辟蹊径,卓尔不群。它是以荒漠掩盖的墓冢和风化的干尸,这种袒露无遗的方式来展示其东西方文明碰撞融化而产生的奇迹。这使我大吃一惊。也知道这样的概括,不专业,很唐突,但我只能说,这是震撼我心灵的一瞬。唐诗“黄沙百战穿金甲,不破楼兰终不还”。在“楼兰”这个充满神秘感的地方,发掘出1600年前东汉时期罗布泊旁的楼兰古城、3800年前“小河墓地”和走红上个世纪的数十具木乃伊“楼兰美女”和“小河公主”。特别是“太阳墓地”的6个墓穴,均由七圈排列有序的木椿环绕,圈外是一条条呈放射状的列木,每根列木有10米之长,每座墓用690棵同样长短的列木建造,令世人瞠目。而对墓地主人头骨的考古测量,他们均属于欧罗巴原始人种(又称雅利安原始人种)。
在一个范围有限的荒漠之中,1600年前是丝绸之路上的中原古代城邦绿洲文明,而在它之前的2200年前,却有欧罗巴人种停留在此,再早些,还有蒙古人种的羌人文明。尤为值得一提的同处塔克拉玛干大沙漠的营盘营地,发掘出公元三、四世纪的男性古尸,佩戴着黄金面具,他的棺木上放着狮纹毯,是印度风格的;他身上的大衣是希腊罗马式的袍子;他的被子、内衣、枕头是中原的丝绸;而他的裤子则可能是西域营盘本地的。更遑论尼雅古城、阿斯塔拉墓地、阿勒泰石人石棺墓……驳杂而纷呈,迷离而绝世。一层文明覆盖着另一层文明,一滴血液里有着千万种幻化。我不解地看着这一个个古老的展品。


新疆博物馆及馆藏的木乃伊“楼兰美女”。
考古学家张玉忠在罗布泊靠近楼兰古城的雅丹地貌上,在被中国古籍称为“白龙堆”的地方整理盗墓现场时发现一幼儿一老汉两个木乃伊,这小的是高加索白种人,老的属蒙古人种,一老一少两个墓地相距百米,但生辰的时间跨度竟有2000年之久。西域这块热土,难道在近2000年的时间维度上转变了一次容颜,还是黄种和白种混血的人种再继续创造着它的文明?
在民族风情展厅里,展出了新疆13个民族的主要历史,塔吉克属于印欧语系伊朗语族,是新疆唯一的欧罗巴人种。汉族、满族、蒙古族、锡伯族、塔塔尔族是典型的蒙古人种,而回族,俗称汉回,早已融合散布到内陆各地。而维吾尔这个自治区的主体民族,以及哈萨克、柯尔克孜等族,则体现出黄、白人种的混合血型特征。其在历史发展的过程中,究竟是如何演变的?汗牛充栋的书籍有他们的踪迹,可需要整理。
历史是真实的,民族成长的印迹会因细节和实证而显得栩栩如生。这些与历史上的古老民族,如秦汉之际的塞种、大月氏、匈奴、羌,南北朝的鲜卑、柔然、嚈哒,隋唐的突厥、吐蕃、高车、回纥等,有什么瓜葛?好在行程仍然漫长。读万卷书,不如行万里路。让脚带着脑去释疑答惑吧。
馆内空旷的空间,上覆弧度平滑的穹顶。我望着还在三楼浏览的福东一行,呼唤他们快走。流连忘返下,时光流逝至下午三点,仍不觉困乏。声波传递,有隔空之感。这时顿感新疆不仅地域博大,更感历史胸怀之博大,文明容量之博大。我感到更需要加快步伐去追赶。
下午赶赴八路军驻新疆办事处旧址。入内,迎面而立的是我党元勋陈云的铜制雕像。1936年反动政客盛世才在新疆当政,他妄图利用苏联保持自己的“新疆王”地位,提出所谓的反帝、亲苏的“六大政策”。陈云赴迪化与盛建立统一战线,开创了新疆抗日民主新局面。那时四方面军西征,惨遭“西北王”五马围剿(指马步芳、马步青、马鸿逵等西北回族军阀),几乎全军覆亡,仅剩400多红军战士在李先念、程世才率领下越祁连山抵星星峡。西路军的失败教训十分深刻,但要承认它的历史功勋。起码西征减轻了敌军对陕北根据地压力。更何况红军的顽强革命精神可歌可泣。
六十年代我曾经看过李天焕写的《苦难的历程》,那悲痛欲绝的惨景仍历历在目。陈云和办事处的同志保护了这批中国革命的中坚力量,还选派100多名党的干部深入县乡工作,提高了共产党在新疆的政治影响和威望。后盛世才转投国民党,杀害了陈潭秋、毛泽民、林基路等革命先烈,党的力量在新疆受到极大破坏。我在广州曾见过毛泽民的外孙老曹,他给我讲起毛泽民的历史,还送给我一本毛泽民传记。
毛泽东的弟弟,这位对中华民族和工农红军的发展壮大起到重大作用的人物,竟在新疆惨遭杀害,实在遗憾。毛泽民在新疆的去世是毛氏三兄弟中死亡之第二人,作为毛泽东亲兄弟的毛泽民及其小弟毛泽覃之去世,对毛泽东是有重大之影响的。反过来说,假设毛泽民这位务实厚道而又坚定的革命者,存活长久的话,那么对中国革命的历史会不会产生一些影响呢?历史会不会又多一些正面的偶然性呢?这是我们在毛泽民遗像前的真实想法。

八路军驻新疆办事处遗址。陈谭秋、毛泽民等革命先烈曾在此工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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